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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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蔓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承认自己在车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她真的只是个勤勤恳恳的司机,什么都没发生,但这已经触到郁家泽的逆鳞了。
她假装恍然道:“这车子我忘了和你说,借给何慧语了。她的车子拿去修了。”
“哦?”郁家泽很有兴趣地问,“前些日子还火/药味十足,现在突然姐妹情深?”
乌蔓顿了顿:“她就在我们隔壁棚拍戏,稍微熟了点。”
郁家泽的手指轻叩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乌蔓捏了捏他的肩头:“对不起嘛,我不应该把你送我的车借给别人开。”
郁家泽笑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送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乌蔓紧绷的一口气不易察觉地松下来。
“我先去卸妆了,今天拍很累。”
*
乌蔓来到洗漱间,锁上门,查找微信,从拉黑名单里拖出了何慧语。
“在?”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靠,她也被何慧语拉黑了。
乌蔓无奈地给追野发过去一条消息。
“你让何慧语把我从黑名单拖出来,有要紧事!”
追野没有多问,给她发送了比ok的表情包。那个表情包居然还是他头像的狗子自制的。
过了一会儿何慧语发来了一个问号。
“郁家泽看到我的车了,我告诉他因为你的车子拿去修,所以借给你开。他可能会找你验证,帮我一下,就当作昨晚的车费了。”
“所以你没跟他报备过?”
“……你觉得呢?”
“不是,你们三到底什么情况?”对方显示输入中,紧接着又来一条,“我帮你掩护,总得搞清楚吧。”
乌蔓在输入栏里发了一会儿呆,敲下一行字。
“我只是还一次追野的人情才去接的他。”
“你和他真的没什么?”
“没有。你到底帮不帮。”
“帮。”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紧跟着又来了一条,“但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追野被你牵连。”
乌蔓看着这条消息,总感觉获得了某条很重要的信息量。
传言并非全是空穴来风,何慧语似乎……喜欢追野。
*
她卸完妆出来,听到郁家泽在一楼叫她下来吃夜宵。
听到宵夜两个字,乌蔓属实咯噔了一下。
她硬着头皮下楼,看见那碗“轻食沙拉”,她就知道,郁家泽并没有打消心里的疑惑,他觉得不痛快,所以要拉着她一起不痛快。
“我刚亲自做的,尝尝?”
他夹起一口,作势要喂给乌蔓。
那盆沙拉除了干巴巴的菜叶,剩下的全是郁家泽酷爱的各种辣椒。
蝎子辣椒、朝天椒、魔鬼辣椒、死神辣椒……他把放置在别墅里的存货都翻出了一些,搅拌在一起,加上番茄酱。
毫不夸张,真的会吃进医院。
郁家泽“啊”地示意乌蔓张大嘴。
乌蔓深呼吸一口气,囫囵吃下那一大勺辣椒。
顷刻间,熊熊大火顺着食道烧灼着五脏六腑,当初酒店那盘最辣的菜相比起来只是开开胃,及不上这盘“沙拉”万分之一。
乌蔓真的觉得胃被烧穿了。
郁家泽还嫌喂一口不够,硬塞下了第二口。她的嘴巴沦为了一座火焰山,每一次咀嚼,都带出一股滚烫的热风,千万把芭蕉扇都刮不灭。肠胃被这股热风吹着打成世界上最复杂的结。
乌蔓捂住肚子,脚脖子打颤,有气无力地喊:“水、水……”
郁家泽满眼心疼地把一杯水递到她的唇边。
她已经被辣得魂不附体,抓到那杯水如同抓到救命稻草,咕咚一口喝下,手指猛然一颤,水杯没抓稳,四分五裂。
那是一杯刚烧开的热水。
彻底晕过去前,乌蔓模糊感受到郁家泽将她抱起,附耳轻声。
“你最好没有说谎。”
*
乌蔓再次醒来是在别墅的床上,阳台大开着,是个没有日出的早晨。
她的手边挂着点滴,快挂完了。但喉咙里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并未完全退潮。
她试探性地出声,就是一阵咳嗽。
门外传来响动,郁家泽推着一碗药进门,难闻的中药味挤满整个房间。
看见他进屋,乌蔓蜷缩在被下的手指瑟缩了一下。
他将药放到床头:“怎么跟了我这么久,还是不怎么能吃辣。”
那种程度是不怎么能吃辣的程度吗?要不然你给我亲身示范一下?
乌蔓心下腹诽,但是她心虚在先,不敢说什么。
“是急性肠胃炎又不是哑巴,不说话?”
乌蔓哑声:“我嗓子疼。”
郁家泽轻叹了口气:“拿你没办法,先把药喝了。”
他舀过黑色的药汁,要亲口给她喂下。
乌蔓不自觉地轻微偏过头,身体快于意识,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郁家泽看她难受的样子这才笑出声。
“怎么还是那么怕苦。”
“肠胃炎而已,有必要喝中药吗?”
郁家泽不容置疑地点头,半真半假道:“医生说你的胃再不好好调养会出大事情。”
……那还不是你发神经折腾它吗?
“把药喝完。”郁家泽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抹掉她嘴角的药渍,“不光这碗,医生开的这一个月剂量全都得喝完。”
闻言,乌蔓的脸皱成一团。
郁家泽太知道怎么精准打击她的痛点了。
“一个礼拜行不行?”
“我再让医生开一个月?”
乌蔓叹了口气,不再提这茬。余光瞄到郁家泽收回手帕,不是之前他惯用的那块黑底金纹。
*
郁家泽料到他一走药就会被乌蔓偷扔进垃圾桶,安排了薇薇要定点拍她喝药的视频发给他。
这下子她逃都逃不掉,还顺带祸害了整个剧组,熬的中药味飘满整个摄影棚。
一想到这件事和追野逃不开干系,乌蔓故意挑在拍吻戏前喝下一整碗中药,务必也要让追野感受一下这个美妙的滋味。
吻戏依旧是清场拍摄,这一场是陈南想给邓荔枝画画,在过程中情不自禁地吻了她。
非常怦然心动的一场戏,是剧本里的初吻。
陈南是美术生,但他总是画不好任何一张人物肖像。直到这个夜晚,他看到邓荔枝赤着脚从房间里出来,没有开灯,客厅很昏暗,邓荔枝披着暗红的卷发,身上一条青绿色的丝绸吊带,柔软又脆弱,让他联想到刚从水面拂过的柳条。
邓荔枝没有防备地抬眼,和在阳台支着画架练习的陈南视线相撞。
他觑见她眼底的潮红,她刚哭过。
邓荔枝神色慌乱,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深更半夜还能被人撞见。陈南刚住进来不久,总把自己关在房间,她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有人已经住进了家里。
她收敛表情,若无其事道:“这么晚了还在练习?怎么不开灯。”
“我在画它。”陈南指了指快垂落进阳台的紫藤萝,“这花在夜里比白天好看。”
“这样眼睛会坏的。”邓荔枝拢了拢肩上的吊带,“我去睡觉了,不打扰你。”
“阿姐。”陈南从背后喊住她,“能不能当一次我的模特?”
邓荔枝诧异又不敢置信:“……画我?”
陈南点头:“你的身体曲线很美。”
她眩晕了一刹那。
就在几十分钟前,她的丈夫在她鼓起勇气的主动引诱下,只是平淡看了她一眼,随后打起了鼾。那眼神和看案板上的一坨肉没什么不同。
她自嘲地回过神:“你别开我玩笑了。”
“我从来没有画过谁的冲动。”陈南神色认真,“你是第一个。”
邓荔枝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要怎么做?”
“你坐到这里来就可以了。”
陈南搬了把旧椅子,放到画板前。
“我要不要换个衣服?”
“不用,这样就很好。”
邓荔枝抿紧嘴唇,僵硬地坐下。
“就这么坐着吗,不用摆什么姿势?”
陈南调笑道:“你想摆个小树杈也行。”
“……太傻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忽然就笑出声。
安静的夜里只剩下铅笔和画纸细细摩挲的声音,楼上有人家在练口琴,吹着不成调的曲子,少年边画边跟着哼。楼下年久失修的路灯是唯一的光源,瓦数很低,有飞蛾在灯下盘旋,嗡嗡飞过。女人僵硬的肩头舒缓开来,身后满树的紫藤萝都在悄悄苏醒。
快画完的时候,天空落起了雨。
起先是淅淅沥沥的一滴两滴,夜风里吹来凉意,越落越密,沙沙作响。画纸的边都软成了一团。
可谁都没有停止,他依然专注地看着她,她依然垂眸坐着,半边的头发被雨温柔地浸湿。
他最后提笔在左下角写了个几个字,说:“画好了。”
邓荔枝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腰肢,探过头看向那幅画。笔触并不是那么老道,却叫人一眼难忘。
纯白的画纸上,女人总是耷下去的嘴角明亮地提起。她双手托着下巴,翘起脚尖,安静又雀跃地看着这场春雨。水珠顺着她的锁骨滑落,流过翠绿色的腰窝,淌成一条春水。
那样放松的少女姿态,是邓荔枝从不曾拥有过的。
她哂笑,摇摇头:“这哪是我啊。”
陈南笃定:“这就是我眼中的你。”
邓荔枝听到他无比坚定的语气,不禁怔然。
原来青春已逝的自己在另一个人的眼中,还能再一次盛放吗。
画纸的左下角,陈南并不漂亮的字迹写着: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乌蔓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嗯,当春乃发生。”
陈南跟着附和了这一句。
乌蔓眼前一晃,追野的脸逼近,雨丝混着他薄软的嘴唇贴上来。紫藤萝被斜风一吹,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花瓣洋洋洒洒,漫天都是,藏起了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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