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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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整体是中式庭院风格,为了保证每个包厢私密性,走廊的设计曲折环绕,除非近距离,否则很难看到其他方向的人。
地上是整面延伸的暗纹手工地毯,鞋跟踩上去没什么声音,然而独属于某个人的高跟鞋足音,和着她乖巧甜美的几句话,偏偏清晰到利器一般刺人,剧烈翻搅开本来就已经隐隐决堤的深潭水。
江原有种末日来袭的恐慌,手里都是汗,还握着轮椅,却不敢擅自往前推了。
回想起刚才意外撞见的画面,他头皮开始发麻,不知道这两边到底该劝谁先走。
薄时予眼睫低着,目光凝在自己腕间的两条手绳上。
头顶像是悬起了一把尖锐冰锥,随时要落下来捅进他胸腔里,刚喝下去的酒冲撞着五脏六腑,激出难以适应的闷胀。
他有些僵冷的手指拂下衬衫衣袖,把偏上的那条红豆盖住,只剩下没有七情六欲的白玉观音露在外面,微笑注视他,仿佛是弥天的讽刺,被他手掌握紧,温度越发冰冷。
中年女人温和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没关系,叔叔阿姨又不是老古董,不在意这些,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里人,你跟展凌好好相处,他要是敢欺负你,阿姨替你收拾他——”
甜稚的女声比之前更软,能揉出水汽:“您放心,展凌哥对我特别好。”
跟那通电话里相同的年轻男声格外积极:“就是啊妈,你别这么激动,万一吓着柠柠。”
中年女人笑道:“激动怎么了,反正柠柠家里那边也没阻碍,我还想元旦前就让你们俩把婚事给定下来呢。”
展凌哥。
柠柠。
婚事。
薄时予瞳中的阴沉外溢,要冲破眼廓,他转动轮椅,朝着声音飘过来的方向,江原冷汗直冒,想阻止他过去,更想跑去通知沈禾柠赶紧收敛点,可别这么刺他了。
另一边走廊,沈禾柠若无其事地虚挽着展凌母亲,每走一步,心脏都在嗓子里狂跳。
她几分钟之前好像看到江原了,一晃就过去,不确定是不是。
但如果真是江原,哥哥就多半也在。
今天她确实是来完成生意的,想着后面能通过展凌的口,把跟她的这段关系传到薄时予耳中,近水楼台的激一激他,根本没想过可能会在餐厅里就直接撞上薄时予本人。
沈禾柠一开始特别紧张,随即就咬咬牙顺水推舟,专门说了那两句话。
哥哥不是说她随便吗,那她就干脆随便个大的给他瞧瞧,直接见家长谈婚事,对方还是他的好学生,看他这次有什么可挑剔的。
包厢门近在咫尺了,还剩几步就要进去,一旦门关上,她还怎么发挥。
沈禾柠正心急,努力把脚步放慢,拖延着时间,期盼概率渺茫的直面相撞。
但左右两个服务生已经把门给打开,往前多迈一下就要离开走廊了,她沮丧地低了低头,心里希望破灭,难受咬着唇肉时,身边的展凌忽然间站住,诧异又恭敬地叫了一声:“老师。”
沈禾柠脊背一麻,手忍不住攥紧。
展凌口中的老师只有一个。
全家人停下来,齐刷刷把视线转向前方,沈禾柠慢了半拍才扭过头,直直对上一把黑色轮椅。
上面的人一身暗灰西装,笔直长腿被迫弯折,膝盖的折角锋利,衬衫一丝不苟的纽扣之上,一张脸是永远能够拉她沦陷的英俊深刻。
他没看她,只是淡淡望着展凌。
展凌赶忙要上前跟他说话,迈出腿又想起来什么,回过身自然地勾住沈禾柠肩膀,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亲昵带着她一起走到薄时予面前。
“老师,这么巧,”展凌笑着微微躬身。
他其实很怕自己的导师,虽然薄教授平常温文尔雅,但那种不自觉的被压迫感总是很难忽略,他不想在沈禾柠面前丢脸,也有点忍不住想炫耀。
于是他又对薄时予说:“我带女朋友来跟家里人吃顿饭,柠柠——”
展凌轻抚了一下沈禾柠的头发:“这位是我导师。”
沈禾柠耳朵里咚咚跳着,全是自己加快的呼吸声,她稳住阵脚,按照生意约定,没有拒绝展凌的动作,直视着薄时予,轻轻叫他:“小叔。”
好多天没见,他脸颊好像消瘦了,沈禾柠一看到他就鼻子发酸,但表面上什么都不表现出来,眼神清泠得没有半点情绪。
薄时予搭着轮椅扶手,指尖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深深往里凹陷,要把皮肉磨光,只剩骨节。
走廊灯光在他镜框上划过冰冷的弧,扎进漆黑的眼睛里。
展凌惊呆,后面展凌的父母也终于醒过神,疾步走到前面,热情地叫“薄先生”,自家儿子这位导师,展凌父母当然再熟悉不过。
展家的生意也是医疗口的,不少地方会依附于克瑞医疗底下,不说把薄先生敬成神明也差不多,平常也以儿子能跟在薄时予身边为荣。
听到沈禾柠这么一叫,全家人大喜过望。
展凌下意识把沈禾柠揽地更近点:“柠柠,薄老师就是你小叔?!那你之前怎么都没说过。”
沈禾柠咬了咬舌尖,轻微的疼让她更镇静。
她目不转睛看着薄时予,一脸无辜地解释:“我也不知道,你是我小叔叔的学生。”
展凌父亲高兴道:“薄先生,我们正商量着要把两个孩子婚事谈一谈,柠柠说你是他唯一的家人,那不如今天一起坐坐,商量一下——”
“沈禾柠。”
男人冷质的嗓音落下来,简单叫了一个名字,走廊里顿时死寂。
所有人没说完的话都本能停下来,连正常的呼吸也无意中放慢。
两米开外的距离,薄时予迎上沈禾柠的视线,时隔几天,再一次碰撞扭缠在一起,他逼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沈禾柠歪了歪头,朝他弯起嘴角,把散落的长头发别到耳后:“我说过了呀,谈恋爱,小叔不是不管的吗,那我跟男朋友来见家长,有什么不对。”
薄时予盯着她,喉咙里毒刺横生,喉结每一次缓慢的下压都带起锐痛。
之前她在电话里说过的一切,他都可以欺骗自己,当做是她故意示威的谎话。
但此时此刻,她穿着温婉的长裙,脸上妆容细致,乖乖让一个男人搂住她肩膀,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互相介绍。
柠柠离他那么近,他伸手就能拽过来,但她疏离客气的神色,又远得像是已经跟他把过去彻底斩断,真的只是一个不需要在乎的远亲。
不久之前,她眼睛里还全部是他,温软靠在他膝盖上,给他揉着残腿,主动缠着拥吻,现在她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
那些他赖以为生的回忆,被她面对面当场碾碎。
展凌有些胆寒了,他跟薄时予的时间不短,没见过他这种反应,他有种荒唐的感觉,只要他再多碰沈禾柠一点,就能被这位向来温和典雅的老师给直接扔进焚化炉。
但人的反应就是不受控制,越是不安,展凌反而扣着沈禾柠的肩又往里收了收,沈禾柠鞋子的跟很细,在地毯上一时没站太稳,往展凌胸前歪倒了一下。
沈禾柠及时稳住身体,没有靠上展凌,但趁机飞快调整了一个角度,让薄时予的方向看过来有少许错位,就像是贴上了一样。
薄时予眼底积压的暗流崩开闸门,上前攥住沈禾柠小臂,沉声命令:“过来!”
他五指坚冰一样,沈禾柠皮肤却被他烫得要点燃。
她停顿两秒,坚持挣脱开他的钳制,皱着眉不解问:“您忘了吗,您自己说不管我的,现在这样是干什么,我男朋友和父母都在场,您别凶我。”
“而且展凌哥人好,家庭也好,不是乱玩的那种男生,”她离展凌很近,跟他却如隔鸿沟,“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沈禾柠再多的话说不出了,即使只是现在这样,也已经不太敢看薄时予的眼睛,她某些瞬间恍惚觉得要被他生吞活剖下去。
凭什么。
凭什么一边赶走她,一边约束她。
不要她了,还不准她找合适的男朋友!
如果真的舍不得她,对她有感情,为什么不能对她表达出来!是还不够疼吗?!
可她已经好疼了。
沈禾柠微红的鼻尖抽了下,拽着展凌衣袖往后退,跟薄时予拉得更远:“我们要去吃饭了,严格说起来,您也不算是我的家人,没必要参与到我的个人感情里。”
她甚至礼数齐全地对他浅浅躬了一下身:“小叔叔,我们不占用您的时间了。”
沈禾柠把话放下,直接转身走进包厢,没再回头看薄时予,但贴身裙子勾勒出的线条玲珑挺翘,倒是很不吝啬地特意展现给他看。
就是专门气人。
专门往最敏感的点上拼命刺激。
展凌一家快被风雨欲来的气氛压得窒息,不知所措地来回看看,还是朝薄时予恭谨地告了歉,去里面看沈禾柠。
尤其展凌本人最按捺不住,走之前还脑袋一抽,好死不死跟着沈禾柠的辈分叫了声“小叔。”
包厢里开始热闹,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偶然夹杂沈禾柠绵绵的调子。
薄时予感觉不到身体存在,像被报复心强的小猫抓得血肉狼藉,形同凌迟。
他幽黑瞳仁裹着血丝,唇边扯了扯,嗓音被打碎得有些扭曲,半是笑半是阴戾:“好。”-
沈禾柠在包厢里坐了不到五分钟,手心偷偷磨得发疼,然而菜还没等端上来,头顶的灯光骤然间熄灭。
服务生很快跑进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电路突然出了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这间包厢不能用了。”
展凌拧眉问:“其他包厢呢,能不能换一个。”
服务生忙道:“只有几个其他客人正在使用的还能供电,别的空包厢都坏了,这边会给您补偿,实在抱歉,电梯还能用,地下车库也有应急灯,不影响您离开。”
展凌父母提出换一家餐厅,反正时间还不算太晚,两个人单独有司机开车,先一步下楼,沈禾柠是跟展凌单独来的,晚了一些走。
沈禾柠在停电那一刻就转头了,没看清那个人还在不在走廊,她心一直说不清的乱跳着,在黑暗里更平静不下来。
停电……会有这么巧合吗。
她随着展凌下楼去地下车库,一路上展凌都在忐忑:“小叔是不是看不上我,其实我没比薄教授小几岁,他太年轻了,我这么叫还有点不好意思。”
沈禾柠顾不上反驳他,手紧紧握着手里的包,踏入车库。
断电之后,通明的主灯都灭着,只有几排应急照明,沈禾柠刚要往前迈,展凌手机突然响起,是楼上的管事:“先生,您有贵重物品落在包厢了,麻烦您回来取一下。”
展凌没想起是什么,但还是重新按了电梯,把车钥匙交给沈禾柠:“车很近,你先去等我。”
沈禾柠抿着唇,在展凌要进去的时候,电光火石间涌出某种心悸的预感,她迅速拉了一下展凌的袖口,展凌低头过来,从远处看,恍然是难舍难分的小情侣。
做完这幅假象,沈禾柠才松开手,目送电梯上行,然后一步一步往车的位置走。
展凌停车的地方距离电梯十几米,但这一片的应急灯稀疏,光线算不上好,一些原本清晰的车型都被淹没在昏暗里,像重伤蛰伏的庞大猛兽。
沈禾柠没由来的口干舌燥,她仰头咽了咽,攥着车钥匙慢慢往前。
阴影中似乎有什么轻微响动。
沈禾柠分辨不清,提着心继续迈开脚步,高跟鞋在安静广阔的空间里铛铛作响。
她在即将经过一辆被黑暗完全笼罩的车时,后排车门蓦的从里面推开,夹着呼啸的气流和冷意,凛凛刮过轻薄的裙摆。
沈禾柠没有时间惊呼,那只在夜色里苍白到有些近妖的手一把攥住她手腕,把她扯进车里,门带着闷响,重重地应声关闭。
一辆车的空间再大,对于紧密相贴的两个身体来说也过分狭窄。
沈禾柠颠簸地喘着,跌到一双冷硬紧绷的腿上。
她在上面撒野作乱太多次了,根本不需要分辨就知道是谁,他身上铺天盖地渡过来的沉香气息如同泡入冰水,又凉又刺,冷得她止不住打颤。
沈禾柠眼眶一热,但立即撑住他肩膀,阻止一个快要完成的拥抱,坚决不肯靠得更近。
男人的手隐约在发抖,捏住她后颈,力道失控。
她咬着牙不肯动,哪怕眼泪就要坠下来,也固执地拒绝他任何一点亲密。
“你做什么……”沈禾柠在他禁锢的臂弯间挣扎,“小叔叔,我们这种关系在生日那个晚上就已经断了,你别超过叔侄的界限!”
她膝盖发颤地撑在他两腿边,这样待不稳,她又坚守着不去碰他,然而彼此间距离太近,若有若无的皮肤摩擦更逼着男人濒临极限。
薄时予的声音终于在黑暗里响起,让沈禾柠熟悉又觉得陌生。
他折磨一般碾着这个她已经叫过很多次的称呼:“小叔叔?”
沈禾柠的心口麻痹着,正想开口说话,男人骤然向前倾身,骨子深处透出的寒凛和碎裂感扑面而来,她随着往后倒,脊背抵到前排座椅上。
薄时予的手指在阴霾中滑过她耳垂,扣在她绵软的脸颊上。
“谁是你叔叔。”
沈禾柠嘴唇微张,重重地喘。
他整个人像从寒渊中捞出,指尖下陷,语气冷静又狂烈:“叫哥!”
沈禾柠心口轰然一跳,态度却比之前更强硬,扭过脸不让他碰,要从他腿上逃下去。
刚转过一点身体,纤细的腰就被紧紧扣住,重逢以来,一直高不可攀的男人在一片漆黑中不堪忍受地弯下背,溃不成军一般。
“柠柠乖……”
他死死握着她,暗哑不已。
“叫我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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