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美术室在某天突然着火,多名学生被困…火灾后重建，图书馆减少层数，但美术室依旧存在。”

“…图书馆通往天台的台阶一共十二级,只要你心怀诚意，在某些时候它会变成十三级，那时候美术室便会出现。”

“这是一个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地方，任何愿望。”

这是红色封皮书翻开后第一页的内容，潦草手写体。

云浅嘟囔了句：“狐狸阶梯吗？这里哪有通往天台的路。”

她先前将图书馆能去的地方都走过一遍，顶层为全封闭类似于暖房的玻璃房，没有任何通往外界的路。

她继续往后翻。

接连几页全没有内容，书里纸质手感不是普通的纸，更像是某种动物皮肤。

联合怪谈来看,八成是人皮。

翻到最后几页,纸上出现两幅蜡笔画，细节看得人十分不适。

炭色蜡笔画出4个站在一块的小人，还有一群远处的黑影观众。

蜡笔力度近乎穿透纸张,4个小人围绕着另一名矮个小人,正在欺负他。

两个身材高大的小人手里拿着矮个小人身上的衣服，另一名长发小人举着笔样的东西。

暗红色彩在矮个小人身上写下歪歪扭扭的“牲畜”二字。

4人中最后一人面对围观群众，一道道扩散的波浪和音符代表着他在说话。

音符下方悬挂着刀片，刀片落到每一个人手中，又扔向矮个小人。

矮个小人简笔画出的表情全是痛苦。

第二幅画为差不多的场景。

矮个小人在上幅画中的痛苦表情扩散至每一个人脸上包括围观者，其自己脸部一片空白,所有人脚下多出粗壮的铁链，将他们拖入地下。

红色封皮书里的内容到此结束。

云浅若有所思,先前觉得奇怪的几个地方终于串联,脑中某个想法一闪而过。

正当要细想时,云浅脊背处寒毛立起。

有人在后面注视她，她感觉向来很准。

她此时在移动楼梯上，高度约莫7米，面向的位置是死路，想要离开要么往下跳，要么转回身。

云浅合上封皮书，它没有办法装进背包空间，她撩起上衣，把封皮书卡在校服裙的腰带处，身后视线消失片刻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她摘下眼镜，只要她看不清，她就什么都不怕！

做完心理准备，云浅转身闷头猛冲。

果然不远处站着一个马赛克，即便重度打码也能感觉出对方血肉模糊。

一想到马赛克下可能的景象，救世表上代表精神值的绿色波形振幅猛地抬高，云浅屏着呼吸，与马赛克擦肩而过。

马赛克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难闻的焦臭味和浓重的血腥味传进她鼻腔内，腐烂气息令人作呕。

肩膀被对方碰触到，云浅吓得一激灵，正准备脚下加速时，她却放缓脚步。

云浅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宋行止？是你吗？”

她往前一步，对方向后一步。

那种小心翼翼，以及不用眼睛看也能察觉出的小哭包气场，让云浅更加肯定这是宋行止。

这种距离云浅没法看清宋行止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正要戴上眼镜，离她还有很远的人突然闪现至她面前，制止她的动作。

云浅：“你不想让我看清你现在的样子吗？”

抓着她的手轻轻一颤。

云浅：“为什么，你身上好像是烧焦的味道，你生前被烧伤了吗？”

她用了“生前”两字，意味着她已经认为宋行止是怪谈。

第一次见到宋行止的时候是在校医室，她与蜘蛛女搏斗的时候，蜘蛛女曾想要攻击宋行止，但身下出现锁链将其制止。

怪谈不能攻击上级怪谈。

第二次在食堂附近见到宋行止，那时路灯闪烁，宋行止帮助他们离开校园，他本来想跟着钻狗洞一起离开，却出现了锁链声。

他说是保安大叔来了，可当时云浅离他最近，分明听见锁链声不是来自墙内，而是在狗洞里，也就是宋行止身上。

怪谈不能离开所属领域。

她之前白天没有找到过宋行止，在黄昏时间才找到他。

她锤完斗篷怪物犯病的时候，斗篷怪物在攻击她前，宋行止护住她，她记得很清楚，她听见锁链的声音。

白天的时候宋行止发烧昏迷，她和文思诚带他到寝室，没有吃药他却自行好转……但他碰到了白雾。

宋行止说过学校同学喜欢欺负他，在食堂内，没有哪怕一个同级的学生对他有印象。

这样的情况当然可能存在，只是结合宋行止之前的异样来看，便显得十分可疑。

此外，宋行止先前嘀咕过她的体重很沉，但在她镇妖石效果消失后，又说了些她该多吃饭之类的话语……怪谈才会有这般感受。

他真的是高三（11）班的学生吗？

先前只是云浅的猜测，毕竟如果是怪谈的话，宋行止没有表现出任何像怪谈的地方，就是一个性子有些软的学生罢了。

此时她亲眼见到，猜测得到证实。

宋行止就是怪谈。

她问完话之后，宋行止还是一声不吭。

云浅再次靠近，宋行止又往后退，直到退到云浅最先站着的死路上。

身后是墙壁，退无可退。

宋行止想要饶走，脸侧两旁却落下两支纤细的手臂，将他整个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

他只能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眼睛慢慢虚起，眼眸中倒映出他此刻丑陋的形象。

重度烧伤。

被火灼烧后的可怖血痂从脸部开始一路蔓延，遍布全身，痂痕与痂痕之间仍旧有着未灭的火星，和不断流出却被烧干的血液。

在云浅看清自己模样的那一刻，宋行止眼眸一下变得空洞无神。

云浅微愣，她“呀”了一声：“我特别喜欢玩一个叫守望先锋的游戏，里面有个游戏角色源氏，他每次用大招的时候真的又帅又酷，特别是有一款巨龙皮肤，我想想该怎么描述它的样子……啊，就是你现在这种感觉！”

她抬起双手，按在宋行止的脸上，手下灼烧感强烈，生命值在一点点降低，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云浅仔细端详宋行止此刻的样子，反复说道：“看看这炫酷的纹路和火光特效，简直是游戏CG人物走到了现实里，真是妙蛙种子吃妙脆角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声音越来越轻，她叹气问道：“疼吗？”

宋行止眨动眼睛，亮光重新回到眼内，干涩的眼眶渐渐湿润，豆大的泪珠不停地往下坠。

云浅手下灼烧感减弱，血痂一块又一块地掉落，露出他原本白净秀气的面容。

他眼角通红一片，血痂刚剥落，皮肤是新生长出的粉色，触感柔软如上好丝绸。

宋行止蹭着云浅的掌心，抽泣道：“疼。”

他身后死路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墙壁轰然倒塌，露出一道通往不知名处的台阶。

台阶一共十三级。

红色封皮书里所说能够实现愿望的地方。

宋行止神情肉眼可见变得僵硬，显然他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紧接着他明白了什么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怪不得之前两次……”

云浅：“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你为什么要装成普通人，让我们去寻找怪谈，触发怪谈游戏？”

这话意思是他先前在骗人。

宋行止慌乱摇头：“在你们进入图书馆之前，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不清楚原来我也是怪谈……还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云浅往后退开，给宋行止留出活动的空间，问道：“你是审判官吗？大叔认出了你？”

只有人类和审判官可以看到笔记本电脑上的内容，她问过保安大叔怪谈游戏为什么要增加新的怪谈，大叔看向她所在的方向，让她去询问审判官。

当时宋行止就站在她侧后方，保安大叔看的不是她，而是宋行止。

宋行止见云浅退后，有些失落，脸颊处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想要将误入这个地方的她……占为己有。

宋行止注意到云浅戴着他送给她的戒指，没有摘下，他低眼掩饰情绪，轻轻抬手拉着云浅落在裙摆上的衬衫衣角，小声诉说这里发生过的事。

“是的，他后来应该是认出了我……这是怪谈游戏进行的第三次，他因为我的关系，和他们一样，在游戏开始的时候就记起了前两次的事。”

一切要从最开始的时候说起。

宋行止是被遗弃在福利院的孩子，在福利院长大，因为长相和性格的关系，从小就被欺负。

他有一个奇特的本领，能够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躲藏在里面不受任何人欺负。

小世界有限制，只能有灵魂进入，而且有着连他都无法改变的特定规则，这都没关系，能够成为他偶尔逃脱现实的避风港便好。

直到噩梦开始。

他成绩优异，考上市里最好的私立高中浣江市实验一中减免学费招入，本以为是进入天堂，没想到却是踏入地狱。

学校里的恶霸盯上他，以欺凌他为乐，他们是校委会负责人的女儿、学生会会长、篮球部部长还有那个播音社里的大嘴巴。

一次又一次的欺负，从他进高中后便开始了，没有任何人来救他，他忍到高三那年，他们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

将他扒光倒吊在清晨的操场上，逼着他去喝厕所内的水，在他身上刻下“我是狗”等侮辱性的字眼……

云浅听宋行止痛苦的诉说到这后，拧着眉头骂了声“艹”，她没有注意到他唇角逐渐扬起的笑容。

在后来某一天，他把学校内所有人人全部拖进了自己的世界，将作恶的人变为怪谈使得他们痛苦，围观者助纣为虐同样要被怪谈折磨。

哪里料到恶人只被折磨了一段时间，最初欺凌他的四人很快就适应怪谈身份，不仅成为怪谈首领，其中一人反客为主从他手里夺走大部分的控制权。

他只能够通过剩下的控制权，构建怪谈游戏这个能够杀死他们的怪谈，给予部分人类或是怪谈优待，让他们与之抗衡。

可惜胜利方一直是那四个人，即便杀死前面三个首领，找不到最后一个首领，功亏一篑……好在他能够让小世界短暂回档，也就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怪谈游戏。

由于世界限制，他在回档前期会失去所有记忆，以为自己是一名普通学生。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找不到她了。”

宋行止说怪谈规则会在怪谈游戏到最后让他来到这个地方，只有愿意接受怪谈形象下他的人，才能开启身后的通道。

之前走到这里的人类，会将他认为是最后一个首领，要么杀了他，要么逃离……更不必提世界观完全被第四个首领影响后的小世界，这里的人类对丑陋的东西天生抗拒。

云浅觉得宋行止是个人才，自己弄出的小世界自己控制不了，还被别人抢夺主导权，未免太过憋屈。

那看来要解决的家伙还是台阶后的那个怪谈么……

那才是导致这个末日世界的末日因素？

云浅：“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种观念？以追求颜值为一切……”

宋行止：“她是美学家，任何对美追求的想法都会变成她源源不断的力量，连我也会被影响。”

云浅：“她有弱点吗？”

宋行止既然是审判官，笔记本也来自于他，那他应该知道怪谈弱点。

宋行止：“原本是有的，可她现在的美貌已经到达极致，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她的美貌，她不再存在弱点。”

云浅：“你还是在恐惧他们，不想面对他们吗？”

宋行止怔愣片刻，慢慢点头。

云浅：“无视他们就行。”

她快步走上阶梯，宋行止犹豫了下，还是跟上。

二人身形被红光吞没后，空气波动，堺出现在此地。

他凝视宋行止消失的方向，手上银光消散。

现在还不是收回的时候，待摧毁这个小世界，偏执欲执念得到满足后，会变得更加强大，届时收回也来得及。

……

台阶的尽头是一间美术室，两边展示台雕像整齐排列，中间空地则是一幅幅的画架。

靠近窗户的画架前，一名女人在细碎金光下，笑容恬静地为画像上色，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来人。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美到极致的女人，她已经是一种用言语无法形容的美貌，任何人见到她都会为之完美的容貌和气场着迷。

她的美是气息的散发，哪怕是看不清她容貌的人也会感觉到她是极美的。

她便是怪谈首领中最强大的那个——美学家。

“见到了一个新面孔，你说，我美吗？”

宋行止躲在云浅身后，身子发颤。

云浅本来想戴上眼镜欣赏一下对方长相，却听见美学家对宋行止轻笑。

她说：“宋行止，你应该要感谢我们，只有受过伤害，你才能成长进步，变得更加优秀成熟，这个世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美吗？不，你不美。”云浅掷地有声地回答美学家先前的问题：“你连富江的一根肛毛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