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月出惊山鸟

曲明月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曾一度认为，所有的男生该喜欢自己。她这种肤浅的认知并非是源于愚蠢或自大，而是其身处的环境便是如此，处在浩瀚星空当中的明月如此夺目，将零碎的星星的光辉都掩盖了下去，自然而然的便以为自己是众人的中心了。她却没想到，饶是如此，还是会有人欣赏星空的美丽。打破她的这种误会的人，还是她的亲卫队之一。她认为那是一个聪明的男生。他大约是最早明白曲明月的遥不可及的人，转而和一个清秀的女孩成为了男女朋友的关系——仅仅是小孩子概念中的男女朋友关系。依照曲明月儿时那强烈的掌控欲，她是该非常生气的。可是这次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件事十分有意思。那个女孩在她的眼里看来，是和自己捏死的虫子一样平凡的存在，这样的女生，也会有人喜欢么？那种感觉竟然和如今的感受如此相似，宁致远果然已经放弃了她，转而投向了堪称难看的杨媚？借用陈立洲的话来说，杨媚的脸就像是一只长了头发的大号蚂蚁，不关灯都不敢看。可显然，男人找情人，看得并不是外表。她对宁致远并无任何感觉，并不会因为对方吃不到燕窝而转去吃窝头有什么意见。但害她牺牲了周末的时间做了原本杨媚应该做的工作，不管怎么看也无法原谅。她在焦头烂额翻译合同整理档案的时候，他们应该在翻云覆雨吧？甚至欢爱过后，少不得还要聊到自己，语气多半也是嘲弄又怜悯的。而宁致远在训斥她的时候，是真的忘记了她的忙处，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耀武扬威呢？他是不是想说，你不肯臣服于我，却有得是人愿意，你不但要给我打工，还要给我的情妇打工。像是墨汁一滴滴地落在了纸上，氤出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墨点来。仿佛是怕她不信似的，杨媚紧接着又发了一张两人光着肩膀亲吻的自拍过来。曲明月恶心之余，第一反应是将这张照片截了图。她看着杨媚迅速地撤回了照片，愤怒和心里的墨点一样，一圈又一圈扩大开来。纵然从没想过宁致远是一个什么干净的人，但是这样恶心人的事儿，已经超出了她的忍耐范围。这时候她竟然很理解孟春雨的感受，背叛婚姻和背叛工作中的契约一般，都是对人的一种侮辱。她的表情正难看如罗刹时，沈泽在微信上发了照片过来，照片上粉色的樱花团团簇簇，浪漫得宛如仙境。沈泽的文字即便无声也满是温柔的意味：东京的樱花开了，真希望你在身边，好想你。说来也奇怪，她的怒火就这样平息了下来。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曲明月不轻易动怒，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一但放纵了心里的怒火，便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怕之人，父母和老师多年的教育，能做的只是让她减少自己暴怒的次数而已。而沈泽，竟然化解了她这种情绪。看到那樱花的照片时，她竟然还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来。冷静下来的曲明月脑中一片清明，目光也变得冷峻了起来。一旦脱离了愤怒，想问题便没有那么糊涂了。她反而装出兴奋的模样来，不断地套着杨媚说出更多的细节。出乎她的意料，上次那个不肯睡杨媚的男人，竟然就是宁致远。这实在不能怪她后知后觉，杨媚的“男友”换得太勤，她还以为又是哪个离异的中年男人呢。事情发生在年前他们两人一起出差去X市的时候，杨媚特意邀请宁致远去了自己住的酒店，但是宁致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当时没出手，上演了一出欲拒还迎的戏码。曲明月此前一心想着沈泽的事儿，已经全然放松了对公司事情的警惕。“我跟你说，宁致远肯定是第一次出轨，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呢！”杨媚洋洋得意，“还给我摁脚，真是太逗了！你能想象么？别人都对他唯唯诺诺，他让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但是他在我这就跟个仆人似的，端茶递水。我俩做了三次，床上活儿还算不错。”曲明月很容易就听出来，杨媚口中唯唯诺诺的人，说的就是悲惨加班的她。她在微信里再三表达了崇拜之情，引诱的杨媚连姿势和体验也和她细致地说了。幸而她可以不用当面聊这件事，否则她脸上鄙夷和愤怒的表情恐怕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了。曲明月固然是大众情人一般的存在，但就如同盗亦有道一样，她从来不会对有女朋友或已婚的男人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自己也是十分鄙夷旁人的这种做法。杨媚肯同自己说这么多，除了炫耀和愚蠢之外，更多的也是觉得自己平日里对宁致远的恭维发自肺腑吧？——像是刻意抢走闺蜜男神那样的心理，家境和容貌都比不过上的话，用和对方倾慕的人上床的方式折辱对方，拿到梦寐以求的职位，同时让对方替自己工作，一箭三雕。当然，如果她没有蠢到连那样露骨的艳照也发给自己的话。可是如果仅仅就这样将照片公之于众，似乎太直接、太没意思了些，还容易引火烧身。曲明月攥着手机，脸上又露出了十分阴森的笑容来。想要看到更有意思的事情呢。~袅袅的香氛在空气中荡漾，宛若一只看不见的手，连同按摩师温柔的手一起按摩着身心。沈泽再有一个多月便要来中国了，仿佛并不是找了什么工作，而是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曲明月为了迎接他的到来才特意做了全身补水，面部spa。久别重逢，最该叫对方惊艳才可以的。她是一定要和沈泽住在一起的，唯一不方便的是，自己如今还寄生在爸妈家……沈泽虽然说自己可以住在酒店里，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没有任何温馨的氛围。此前虽然已经看好了房子，但是因为父母觉得没有必要，迟迟也不肯买给她，如今要好好劝说他们才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付父母的办法总是最简单的。当然关于房市即将大幅度升值的说法也需要搬出来，让父母觉得她并非是一时脑热。曲明月事先搜罗了许多关于房市的新闻，又挑选了公司附近行情最好的一个小区，从户型到朝向外加小区物业管理都做了全方位的分析。曲父曲母显然被女儿这样周密的分析打动了，犹豫着说要再看看。“不能再看看啦爸妈，这里的小学要划入重点，还有一个新的地铁站点，价格一天一升呢，我并不是乱花钱，你们若是不放心，大可以给我付个首付，我自己来还房贷啊！”她俨然是个资深的房地产中介，顿了顿补充道，“何况我自己也还有许多积蓄呢，我也会全部贡献出来。”“怎么可以让你贷款呢？”曲爸爸急忙表示反对，“年纪轻轻的就背上了债务，每天早晨起来就想着还欠银行多少钱，多可怜啊，咱们家还没有穷到那个程度，要我的女儿受这个苦啊！”老一辈的人是很难接受贷款这种模式的，曲明月家里别的房产竟然都是全款买下来的。“不啊，现如今银行贷款是很宽松的，并且还有折扣，怎么看也是贷款更划算呢？我不想给爸妈这么大的负担，银行肯借钱给你，为什么不借呢？何况我还有偿还贷款的能力，明年我也许会升职呢！”虽说升职是没影的事儿，但是自己年前才升职过，说出来父母是会相信的。“哎，我的囡囡真是长大了，这么能干，又这么懂事。”曲妈妈果然最先心软了下来。“所以说，就答应我吧，而且我也该学着独立生活了。”她笑嘻嘻地说道，“要是不放心，欢迎你么来随时查岗哦。”她的眉眼又弯了起来，有着令人无法拒绝的诚恳。“好吧，但是如果房子没有升值，你可不要来找爸爸哭鼻子啊。”曲爸爸为她打预防针，“现在房价这么高，我看崩盘是迟早的事。”“那是自然了，不过我可是很有信心的呢！”曲明月开心地笑起来。说是银行贷款，其实她只是用公积金贷了很小一部分，大头还是靠父母的资金支持，和全款也没什么区别了。接下来就简单多了，签合同，完税，交房，一路折腾下来，曲明月很快便有了自己的房子，那房子是已经精装好了的可以拎包入住，她要做的便是买家电和家具，做软装。她之前一直同父母住在一起，生活又惬意，所以并没有买房子的想法。如今有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套房子，这个感觉当真是十分不一样。一个顶级的包也才五十万而已，但是几千万的房子在名下，底气确实足了不少。曲明月的家境在这样富豪遍地的一线城市虽然只是中上，比不了陈立洲家财大气粗，但是在单位中已经算是难得了，毕竟没有户口买不了房子的也大有人在。女人还好说，大不了像江南，或者像最近某个女网红一样找个可以当自己爹的男人结婚。但男人这就惨了，如今的社会正是处于没有房子连老婆都难讨到的阶段。林小娇是最先知道曲明月买房了的，很快便宣传得整个公司都知晓了。她不无羡慕地说道：“真好啊小月，我男朋友压根就不肯买房子，说是房价一定会跌的。”曲明月知道她说房价会跌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不往心里去了：“你还是和你男朋友说，今年之后房价可能会大涨呢！到时候，更要买不起了。”林小娇听了，不免忧心忡忡起来，尤其近来她和男朋友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房子的矛盾只是其中之一吧，曲明月心想，若是林小娇知道她的男朋友曾经试图约过自己，恐怕更要闹得天翻地覆呢！只是这种不讨好的状着实没有必要去告，所以曲明月至今也没有说出来。当然，买房除了增加自己的资产，和沈泽同居外，还有另外一个隐藏的用途。一个阴暗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