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同学（三）

东贸楼卖的全是各种奢侈品牌，我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简直眼花缭乱，纵然我竭力想表现出来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可是到底心里是虚的，估计那瑟缩的样子早就写满了脸。

“嗯，你这样的年轻女孩，穿self-portrait或者miumiu应该比较适合，我们先看这两家吧。”

陈康像是一个引导者，带着我走进一片华丽的世界。可怜那时我多么单纯啊，我完全没有想过，如果他的身边真的没有女孩子，他何以对这些女孩的品牌服饰了如指掌？难道仅仅只靠他前妻的tiao教么？

最终，我选择了一条紫色的吊带长裙，高开叉，缀满了珍珠和小片的花朵。那艳丽的色彩和繁复的花样几乎有点将我埋没于其中了。其实我这样清汤寡水的长相，实在不适合这样的裙子，但是不知为何，试衣服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晃过曲明月在学校主持晚会时穿的那条紫色的裙子，心里便莫名打定了主义要穿这条。

陈康见我穿着这个裙子走出来，轻轻拍了拍手掌，“真好看，仙女下凡不过如此。”

我羞赧地笑了。

“只是还缺一样。”他递给我一个小盒子。我打开来看，是一管小羊皮的口红，我急忙把它搽在嘴唇上。说来也奇怪，就像是魔法一般，那鲜红欲滴的颜色让我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那艳丽的色彩镶嵌在我白皙的脸上，突兀又和谐，平添了一份不属于我的风情。

“这样才适合。”陈康站在我的身后低声道。他或许贴得过分近了些，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热热地拂在耳畔，让我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可是这样的贴近只有一瞬间，随后他便退后一步，递给我一个镶满了水晶的手包：“唇膏你收好，我们去买鞋。”

像是灰姑娘一样，我穿着JimmyChoo的水晶鞋，一身华服，连头发也被烫卷，做成了高耸的发髻。镜子里的人，是我，又不是我，或者说，是进化后的我，光彩夺目，我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感觉自己像一个睥睨天下的皇后。

陈康看向我的眼神明显变得欣赏了起来，我走上前挽着他的手臂，真正是一个富太太的做派。

酒会的地点是胡同里的大四合院，外墙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将它罩了起来，仿佛与世隔绝般。与陈康交谈的人大多是男性，四五十岁的样子，都很威严，显然来头不小。

我独自在桌边吃东西，同时也不忘趁着没人注意自拍几张，自然，我是用手包挡着的，毕竟叫人看到我用着如此寒酸的手机，就跟开屏的孔雀转过身去露出尻部来一般是掉价的事。

我真的该换一个手机了……想想也已经攒了不少钱了。

“你是跟陈康一起来的？”一个高挑的女性走向我，她长得不算好看，但是身上有一种慑人的气势。

“你好。”我尴尬地收起手机，但愿自己动作比较小没让她看到，“是陈先生叫我来的。”

她打量着我，好半天，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冷笑道：“你是不错了，不过，比上次那个，差太多了。”

我皱眉：“什么意思？”

“上次他带来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曲明月吧，那真是绝色了，要不是有她珠玉在前，你恐怕也还能看得过去。”

我的脑子嗡一下炸了，陈康他也带曲明月来过么？

“她比你强，不会只在这吃吃喝喝，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子，但她比陈康还长袖善舞，一看就是个有手腕的姑娘。也罢了，你别对我这么大敌意，我只想和你说，你一看就不是那种聪明女孩，过了今天，你就赶紧走吧，别再在陈康身边了。”

我冷冷道：“为什么？你也喜欢他？”

她一愣，随即笑得直不起腰来，她一边笑着一边转过身，很没诚意地摆了摆手算告别。

我气得浑身发抖，简直成了一只被拔了毛的凤凰！

我对于酒会突然失去了兴致，我甚至想不懂，陈康这是干什么？他带曲明月来过这里，现如今又带我来，这是他们有钱人的什么怪癖么？是他们玩弄我这样单纯的女孩子的一种手段么！

回去的路上，我脸色很不好，在陈康的再三追问下，我把那个女人的话和他说了。

他似乎反而松了一口气，甚至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有些恼怒。

“我还当是什么事，那个女人，是我前妻的朋友，看到我带了女孩，总是心里不舒服。她是见过小曲不假，但是我也仅仅是带她吃饭而已，和你一样，我只是不想看上去形单影只。”

“像你这样的男人，不会缺少女人的投怀送抱的。”我闷闷地说道。

“正相反，你恐怕是小说看多了，当你做上高层后，你的时间很有限。可佳，只是一个酒会而已，你为什么不开心？”

他说得对，只是一个酒会而已，他对我，除了今日那若有似无的有短暂贴近和偶尔的几句赞美，也再没有别的出格举动，平日里我几乎都见不到他，他对我十分尊重，所以怎么看我也实在是没有理由埋怨他。甚至于，他买了这么多东西给我，我应该感激他。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情人，只是一个可怜的没见过世面的女学生，是他儿子的家教，我有什么立场不开心？

他送我回了学校，我生平从未如此沮丧过。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陈康抱着曲明月，柔情蜜意地说着情话：“我只爱你一个人，明月，你还不明白么，王可佳只不过我的一个玩物……”

我惊醒过来，一身冷汗。

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我感觉很不好，我近日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全是陈康。

“可佳，你最近没事吧。”李茹在收拾东西，突兀地问了我一句。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我挤出一个笑容来。

李茹没吭气，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的样子。”

“是，我觉得你最近整个人都怪怪的，你是不是又招惹曲明月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我失笑，“为什么会提到她？”

李茹走到我身边：“她知道是你在说她坏话，她们寝室的人和她说的，她很生气。”

我一惊：“我没有，我或许之前说了一些，但是……”

她截住了我的话头：“或许你不觉得你说了什么，但是或许她认定了是你在散播有关她的谣言。”

我强自镇定道：“那她又能如何？”

李茹忧伤地看着我：“我不是和你说过，她让我们的老师家庭破裂的事么？我没说的是，那个老师好像曾经是在网络上中伤她的人，她是在报复。可佳，我总觉得，曲明月是个很有心计、很可怕的人，她要是铁了心报复一个人，那个人不只是不好过这么简单，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

“那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了，我至今也未曾感受到什么不适，我甚至都没见过她。”我心下一松，“我发愁的只是，放暑假了，我可能没办法再继续家教的事。”

她忧愁地看着我，低声道：“真后悔和你说那些……”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握握她的手，“我好得很。”

心里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已经放暑假了，害怕也没用了。我给陈康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要回去了。

“啊，可佳，能不能麻烦你多留一周呢？我付你双倍的工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我找的新补习老师要一周后才能来。”

“可是……放假了宿舍就关门了，我住哪呢？”

“住处你倒不用担心，别墅里房子多得是，你要是住不惯，自己挑一个宾馆，我给你把钱预付了就是了。”

“额，那倒不必，我倒是可以住在别墅里。”我心花怒放，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我想要每天都能看到他。

“好，那我安排一下，你只要带洗漱用品就是了，我前妻还有一些衣服都没有扔，你要是不嫌弃，就穿她的衣服吧。”

我急忙和爸妈说学校里有活动，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陈康的别墅。

别墅我已经来了许多次了，但是真正要住到里面来，感觉还是非常奇特的。陈康不在家，只有他的儿子在。

陈宇又用那样讥讽的眼神看着我。

“不好意思小宇，我只是看着你这一个礼拜，你很快就能摆脱我了。”我试图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心里难言的心虚感。

“是么？”他冷笑。

“不然呢？”我反问他。

“你比曲明月差远了，”他笑道，“若是她做我的后妈，还有可能，但是你，只会和她们一样。”

像是chi裸裸地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的心事被他如此粗鲁地刨开腹部取了出来，血淋淋地展示给所有人。只是这样想着，腹部都隐隐作痛。

“我想你想错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曲明月那么下贱！想要攀高枝！”我的声音里有着自己察觉不出来的狠厉，大约此时我的表情也十分狰狞。

陈宇依旧是那副冷笑的模样，和朱耷画里时刻翻着白眼的鹌鹑一样。他仿佛在说，下贱和攀高枝的人是谁，你心里不清楚么？

真是令人厌恶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