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1999年9月3日，来自燕京、中海等城市的12名参与者在独立的房间里参加了“72小时网络生存测试”，测试为期3天，6号结束。

房间里有主办方提供的1500元现金和限额1500元的信用卡，还有当地ISP的上网帐号和密码。这里有基本的生活起居设备，但没有水、食物、电话、电视机……与外界的沟通只有一台电脑，结果是……他们基本都挨了饿，即使是平时就熟悉上网的网虫也不例外。

请注意，志愿者来自国内三个一线城市。那么可想而知，其他地区的互联网的普及程度……或者说几乎没什么普及。

而相当有戏剧性的是，陈子迩记得17年后的2016年，又有一次测试，可这次是“72小时无网络生存测试”，结果是：志愿者们表示如果没有网络，半个小时就会崩溃。

17年时间，换了天地。

‘网络生存测试这个事情’就发生在前些日子不久，因为中央电视台的介入以及10余家媒体特别是各地晚报的报道，使得这次测试家喻户晓。正当此时，投资会议论坛的召开，这无疑是给了这些时代的弄潮儿一个热烈讨论的窗口。

1999年9月27日上午8点，陈子迩出现在了酒店门口，这里是一个凸字形的构造，轿车从一边上来，停住，下车，再从另一边开下去进入专用停车场。

一个小时之后，就是他致欢迎词的时间点，现在，他要在这里迎接客人。

这里的人流集中程度还是让他有些意外，刚下车就有人喊：陈总，我是XX网络公司的，麻烦您给三分钟时间看一下我们的计划书！

“对不起先生，请您冷静，不要往前挤。”

李钟宏过来有些抱歉的说：“没想到会有这么些无请帖的人过来，我已经和酒店方面作了沟通，增加了安保人员。”

第一次，总会有些意外的。

陈子迩只点头，从上往下看去也就几十个人，并非人山人海，不会有啥问题，只是缺钱的人的求生欲很恐怖，所以每个个体的情绪比一般性的聚会要强烈一点。

但并不妨碍他的工作，等人的空隙，陈子迩还善意的朝人群微笑示意。他还对‘人群汹涌’没什么概念，这一下比回眸一笑百媚生还狠，于是接下来陈子迩也老实了。

此时还是‘小弟’的双马到的比较早，随行人员也很简单，马爸爸甚至都是打车过来的，陈子迩走上去与他们一一握手，并告诉他们，地点在四楼。

“陈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欢迎欢迎，你今天要好好讲啊。”

……

“我一直就想着到中海再来拜访你，与你长谈、向你学习，可阿狸刚起步，事情实在是多！”

“没关系，回头我可以去杭城参观参观你的公司。”

“真的？！”

“欢迎吗？让看嘛？”

“当然欢迎！怎么能不让看？我里里外外都让你看！”

基情了。陈子迩看后面来人了，“哈哈那就好，我有时间肯定去，你先上去吧，在四楼。哎，丁总，欢迎欢迎……”

马爸爸也不好再去找他确认了，人家很忙嘛，可他心里却不知道这事究竟能不能成。

这是认识的人，请柬都不用看的，不认识的可不行，因为这次的会议一贴难求，保不齐就会有人往里硬冲。

陈子迩也不是个个都认识的，比如8848的王总，他就不怎么认识，联众的鲍总，那他就更不熟悉了，不熟悉也得请，这些人在此时都是很牛叉的，8848在72小时的网络测试中，大火了一把，而联众自成立起，注册用户和网站访问量都直线上升，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游戏网站。

既然是互相交流，陈子迩觉得请他们过来也是有必要的，可以听听失败的源头从何而起嘛……有的教训是要花钱买的，这个可是免费的……听他们想怎么做起码知道了一种不可行的方法……想一想自己都觉得自己好贼。

而且如果都请十几年后获得巨大成功的公司那再回头看时也不免太邪乎了……

徐炎当然也来了。

1999年是门户年，捷信网本身就牛逼，又背靠中华网这个巨无霸，所以徐炎此时的地位是超然的，今天这个会议，没有几个人规格有他高的，他是现在真正的大佬，不过……他还是被陈子迩留在门口了。

“我这硬等人也挺无聊的，你陪我一起接接人。”

徐炎搓了搓手，道：“也成，免得上去被一群人围着。”

陈子迩开玩笑说：“你现在是众星捧月了，正好，站姿标准一点，帮我提一提这次会议的档次，你这张门面太好用了。”

“磕碜我是不是，现在谁不知道你陈子迩的大名啊。”

陈子迩的熟人不算很多，后面有一个搜乎的张总，他认识，他也挺有名的，但在徐炎面前，那他托不了大。

“里面请，里面请。”

这算是他俩的第一次见面，以前不认识，但是张总似乎认识徐炎，说起话来还挺客气，握在一起的手使劲摇，抖的跟帕金森综合征似的。

“没想到你认识那么多人？”陈子迩笑着打趣，“早知道之前就让你来跟我一起‘站台’了。”

徐炎说：“我和他们大多是同行，同行是冤家，你不同了，你是他们的金主，都是奔着你来的，不信你待会儿看，你站在台上笑一下，下面肯定乐一片。大家都在指着地主发粮。”

“现在这形势可不能乱发，不然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再说你也是金主啊。”

他现在手中掌握的资源也绝非普通人就能有的，所以也可以这么说他：徐炎笑那么一下，也会有很多人乐。

可徐炎自己知道，他与陈子迩的差距真的很大，别看人前风光无限，可这个行业前途未知，所以夜深人静也常常有抓耳挠腮的时候，说是如履薄冰沾战战兢兢都不为过的。

接了半个多小时，也差不多了，徐炎问道：“怎么没见到一个官员？你没请啊？”

陈子迩讲：“官员都在江对面。就算没去的也在看对面，人朝高走，眼朝上看，心思不在我们这。”

徐炎想了想说：“下一次可以请一些国家信息中心的官员过来，光我们讨论的热火朝天上边不批也没用啊。”

陈子迩脸一黑，“没有下一次了，真当我老陈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每年组织人过来发钱玩？”

没有下一次？这事徐炎也管不到了，见差不多结束了，他提前一步准备先走，李钟宏从里面出来撞见他说：“正找你呢，一会儿你也做个简短的发言吧？”

陈子迩在旁边说：“他下午有两场，加起来少说得有一个半小时，上午就让他歇歇吧。”

徐炎与李钟宏客套了两句，便陪着陈子迩一起上四楼，他的身材比陈子迩稍矮，可这两人站在一起是没有人会读出矮这种意思的词的。

他俩就是这次论坛的双大佬！

年轻的陈天乔只能在大厅里落了个靠后排的位置，当陈子迩与徐炎的身影在门口出现，本来三三两两聚集的人群一下子都向那边投射去了目光，大家心里都知道盛世投资的陈总与捷信网的徐总现在是何等的分量。

而画面里的两个人，陈子迩着黑色西装，打洋红色领带，右手插着口袋，左手做着常规手势和徐炎在讨论着什么，脸上洋溢着笑容，从容而自信。对面的徐炎着偏灰色西装，他抿着嘴频频点头，偶尔会回那么一句，但更多的还是在听，看起来特别亲密的样子。这两位大佬聚在一起给人的气场就不一样……

他身边的人相当兴奋的指给身边的同伴看，前排还有人询问怎么才能得到陈总的单独面见。

小声的讨论中，他听到有人谈笑说：“徐总前几年创业的时候就是拿得陈总盛世的投资，现在捷信如日中天，这眼光也是让人不得不服。”

陈天乔听来听去讨论的大多都是前面的两位大佬，主要就是徐炎如何获得投资的那些奇闻异趣，总之是脱离不了这两个名字的……

想他之前也是高材生，又是国企副总，此时此刻，此地、此领域呢？差太多了。但他也没有哀叹过多，反而还有着刚刚开始创业的豪情，而看着风光无限的陈子迩与徐炎……胸口里也不禁要喊出那句‘大丈夫当如是也’！

但作为陈子迩本人来讲，他的心有那么一点是放在江那边的，这个舞台他期待过，可真正实现的这一天，还是觉得略有些不够。

尽管与会者是很兴奋的，李钟宏又跑过来报告说有人混进了酒店里想要硬闯四楼，手里高举商业计划书像疯魔了一样。

陈子迩一撇眼，“硬闯？”

“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那就帮他冷静下来，那么多人还能让他一个人硬闯成了？”

“我明白了。”

“这些你不需事必躬亲了，9点要到了，开始吧。”

徐炎与陈子迩做了最后的寒暄，然后去了第一排的中间坐下，附近的几位立马堆上了笑脸，排着队的伸手客套。

陈子迩则整理了一下着装，在主持人的甜美声音中正式走上了这片小舞台。

“首先很感谢各位朋友、同行拨冗出席这次互联网投资会议论坛，我感到非常的荣幸与高兴，另外关于这个座次排位，也请大家谅解，实在是不太好排，按姓氏拼音排名，鲍总开心了，可徐总张总就要排到边边角去了，按姓氏笔画呢，王总开心了，可鲍总又该哭了。”

陈子迩的讲话始终是轻松的风格，因为他自己就比较放松自然，你要他严肃，那还真不一定能紧张的起来。

这个小玩笑一开，下面围桌而坐的人们果然都呵呵笑了起来。

“我也知道大家都在关注对面的财富论坛，今年是世纪之交，也亚洲金融危机之后的第三年，更是我们国家的五十周年纪念日，议题也很好，中国：未来的五十年。”

“这个议题很大，比我们大……刚刚徐总还跟我说，我选的时间也不好，人家有总统讲话，我们这边啥也没有，根本就没有媒体关注，酒店门口一家电视台的影子都找不着。”

“我想说别人关不关注不重要，关键是我们自己得把自己的题目给讨论好了。再者，把门关起来我说一句话，那边的CEO啊、总裁啊，哪个不是五十岁往上的？我看我们这边基本都是二十三十多，超过三十五的都少，毛主席怎么讲的？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我常听人讲陈总啊，投资一下，没资本玩不转互联网啊，可我想说年轻就是资本！”

原本因为财富论坛而稍显萎靡的气氛此时终于渐渐活跃了起来，几位大佬也都频频鼓掌。

陈子迩虽然拿徐炎开了个小玩笑，但他并未在意，反而坐在下面笑的很开怀，还跟旁边的张总说：“他这份口才与自信，比我刚刚接触他的时候更强了，那会儿十几个人的小场子他控得好，现在几十人反而更加熟练。”

“是很难相信他才22岁，不过我想听听他接下来对互联网的理解。”

掌声歇后，陈子迩继续说：“互联网呢也是年轻的，没几年，但成长的很快，全美最大的互联网服务商AOL提供了个数字，他们的上网会员已经从93年的30万人，增加到了98年的1500万人。其实另一个数字则更加凸显互联网的未来，那就是RoperStarchWorldwide这家研究机构，去年8月针对全美1000位网友作出调查，结果发现，接近一半的人认为互联网是生活必需品。说明什么？说明互联网必然会告别小众，迎向大众！”

众人都细细品了这句话，告别小众，迎向大众，这是盛世投资投资互联网的信心所在，也是这个眼光极好的领导者对行业的判断……

“今年我们国家的网民数量预计只会突破800万，还不如人家去年的零头，但我们的人口却是美国的三倍多，这就是巨大的机会……”

“这是第一点，第二点，1998年刚开始时，亚马逊股价还没现在这么高……电子商务正在学着爬着前进，但美国的年底圣诞节，有多达百万人上网购物，总销售额比原先估计的还要多出20亿美元，这同样是机会……所以下午的电子商务分会场，我希望能有适合我们自己市场的想法，如果有，盛世将不会吝啬资本。”

陈子迩看了一眼马爸爸，他正笑着呢，但神情颇有凝重感……这是故意调戏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