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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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吃着吃着出了会儿神,说:“那女人说你……时日不长?”
堪伏渊手顿了顿,道:“没关系。”
青灯望着他微笑的模样,忍不住说:“你身上有盘龙印,九霄盘龙印能使人起死回生,所以你不会有事,对不对?”
他笑,“是。”
他这么一应,青灯又松口气,又总觉他的笑意不大真实,索性埋头吃馄饨,吃完还叫老板打包一份带回去。止水见了鄙视道:“猪。”
青灯脸一红,“这是带回去给小瓷吃的,小瓷还没吃过馄饨呢。”
回客栈的时候,樱桃将茶馆里发生关于神枢堂的事儿一说,止水骨瓷这才晓得,止水冷哼一声,“想抱大腿,不可能。”
樱桃道:“六朝神枢堂此次大张旗鼓重出江湖,必定是留有王牌,那年灭门时本就摸不清神枢堂堂主究竟是如何身份,那堂主本就爱众门派破门之时当着大家的面自燃,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止水道:“灭门时你尚且不在,怎晓得的如此清楚?”
“我问常封护法的。”
“你们关系如今处的倒是好。”
青灯只是听着,哄着小瓷吃掉馄饨,笑眯眯地说:“好吃吗?”
“……”小少年沉默地咬下馄饨。
翌日再去太鞍山看大会时,发觉气氛明显的不一样了,台旁分出一个一个隔间,皆是最好的观战位置,隔间各自坐着气韵不凡之人,想来是各大门派的代表。
“今日起,大会的选手才算是不一样了。”樱桃道。
青灯坐在茶厅间看了几场,武学她不懂,只是觉得精彩绝伦,这一场刚结束,台下忽然沸腾起来,青灯竟看到邵华上台,一时间愣愣忍不住扒在木栏上,“师兄!”
对手便是滕华堂大徒弟,果然今日之后比武已不是一个重量级别,上届第一以及上届第三,未想到这么快便遇上,滕华堂一套锁心掌打下去,断人内力,锁人心肺,即便挨上一掌也会气血无法完全运作。
邵华冷冷看着对手,互报姓名后手搭在剑柄间。
交战的一刹,剑光出鞘,白虹贯日。
“胜邪剑!”青灯惊呼,之间邵华单手执剑一手负于身后,极其自信的姿态,双眸微眯,眼神狠戾,衣袂轻扬,一套剑花挽出幻影般一套连环刺去,行云流水,步步紧逼。
青灯见了不由的一呆,看来这么多年,邵华师兄的确在努力练武,这身法全然追的上白澪,只不过少了一种东西,她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那种东西仿佛是白澪才能有的。
那滕华堂也不是得善的主,防御的十分稳当,在邵华一个侧身的当儿一掌劈去,邵华执剑横切而去,双方震开数步。
邵华看看自己的手,甩甩剑又拉开架势。
“手麻了。”堪伏渊淡笑,青灯狠狠瞪堪伏渊一眼,“邵华师兄不会输的!”
双方又缠了数个回合,邵华的剑法完全不留给人喘息的机会,噼噼啪啪直接将其击到擂台边缘,一个剑挑滑过对方的铁腕,直指滕华堂大徒弟颈脉。
台下一片喧哗。
青灯嘴巴笑成花,得瑟地看一眼堪伏渊:“我说过他会赢的吧?紫剑山庄哪里有那么好惹的。”
堪伏渊喝口茶,“也好,让止水会会。”
青灯脸一僵,若要得胜定是要与夜凝宫交锋,关键是她不晓得堪伏渊出不出场。
因为邵华师兄的胜利青灯心情甚好,几场后邵岐上台也是将一个门派打得落花流水,下午便是止水。
对手竟又是六朝神枢堂。
对方是个大汉,强壮得惊人,止水一把鬼鲛刃大刀虎虎生威劈过去就是给人家挠痒痒,台下人都惊呆了,止水约莫也难以见到这事儿,挑挑眉换了一套刀法,愣是将内力凝聚在刀刃上一击胸口又加上一掌,直接将对方击出擂台。
几个门派里的人都张大嘴巴,对方是魔宫护法,也不知是拍手叫好还是应该担忧一下自己门派的未来。
止水下台后神色却有些凝重,樱桃道:“怎么了?”
止水看向堪伏渊,后者点点头,止水对樱桃道:“下头几场若是对手为神枢堂,弃权。”
“哈?”樱桃皱皱眉,“怎么回事?”
第二天止水第一场又是六朝神枢堂,六朝神枢堂说来稀奇,场场必胜唯有在夜凝宫手下面前落败,这场又是止水胜,台下坐席间的几位江湖长老胡须叹息。
止水下来时神色莫名,回去时一说青灯震惊了。
“你说他们正在学习你的招式?!”
“是。”
止水一腿翘在板凳上灌一口酒,一抹嘴道:“这些天我用的‘平沙落雁’‘风起云涌’‘起虎式’‘白狼式’‘蛟龙九天’,在下一场或者下下一场对手定会用上来克制我,其二,”止水握紧酒壶又灌了一口,“招式我一旦使出第一次,第二次他们八成会成功格挡化解。”
“什么?”樱桃一拍桌子,“可每次都是不同的对手啊。”
堪伏渊看向骨瓷,骨瓷闭着双眸□半晌,道:“数据同步。”
“什么?”青灯一愣。
“他们体内种有子蛊,经验与比武数据同步,若真如止水护法所说,那必然神经纤维也被一同控制。”
樱桃皱眉,“有这种东西?”
骨瓷洁白的手指搭在桌面上,“对方为神枢堂。”言下之意是什么稀奇古怪三教九流的东西搁它那儿都不奇怪。
青灯听后愣愣,她总觉得似乎在逼近真相,她不熟悉江湖,可这次英雄大会委实怪怪的,她也说不出哪里怪。
英雄大会第七天时,止水出事了。
对手不是六朝神枢堂,乃乐经庵的四弟子,虽不是来者中最强的,但对方一招必杀天都斩劈下时止水竟然没接住,倒了下去,内脏受损。
止水被抬下来时堪伏渊微微侧过头,一名茶色长衫的男子立于茶楼下头,身材挺拔,精气矍铄,经过岁月磨砺散发一股沧桑而稳重的古朴干燥气息。
是夜凝宫护法常封。
常封身后带有十余名夜凝宫属下,黑衣红腰带,在大会现场颇为夺目,人们见着他们穿过人群走到茶楼前,仰首望向二楼饮茶的黑衣的长发男子,鞠躬行礼。
不知何时,那茶楼间的竹帘已经完全升起,露出男人美得有些不真实却淡漠如烟的面容来。
“宫主大人,属下来迟。”
堪伏渊点点头,“办得如何?”
“全部办妥。”
“好。”
随从便将止水抬走了,人群一阵骚动。
“天啊是夜凝宫……”
“真的是夜凝宫……”
“那个男人是魔君?”
“你看他黑色外袍里头的是红衣!”
“天啊,竟长成这样,他不是女人吗?”
堪伏渊淡淡扫一圈后,下头立刻死寂死寂的。
回到客栈又是夜了。
客房里,烛光晕黄。
堪伏渊与常封在隔壁房间,樱桃和青灯便陪在骨瓷身边打下手。
骨瓷搭了脉,收手静静道:“蚕毒。”
青灯一惊,“有人暗算止水?”而且还是蚕毒暗器,这使她不得不想到一个佝偻的身影,“金蚕娘子?”
“难怪那一招天都斩没接住。”樱桃喃喃。
“天都斩伤了他心肺,想必蚕毒扩散得越加快。”止水怀中抽出一张符纸一按,那张蜡黄符纸“噗”地变成一介少女的模样,梳着两个圆圆的髻,眼眸清亮。
“蝶蝶。”骨瓷道。
“好叻~”蝶蝶笑眯眯答应,声音是七八岁稚□音,怀中掏出一卷羊皮铺展开,竟插放一排排银针,骨瓷长长的手指一手摸去,准确捻出银针朝止水的穴位刺去。
“你们歇息去罢,这里不需要帮忙。”
止水淡淡说完便一寸寸摁压止水皮肤经脉插上银针。
青灯说:“小瓷,我可以……”她可以用血救止水。
“出去。”骨瓷仿佛看透她一般,冷冷打断。
青灯撇撇嘴,只好出去了、
出门后直接去厨房泡了茶端到堪伏渊房里,进门后间堪伏渊坐于茶几旁,常封立于一边,见青灯过来便露出温和的笑容,“顾姑娘。”
青灯将端来的茶搁在茶几上,“您好。”
常封见青灯开始沏茶,便转身对堪伏渊行礼,“属下告退。”
语毕,便走出门外,青灯见常封将门关上,递上一杯茶道:“止水中了蚕毒,小瓷封住他穴位以免毒素扩散。”
说着顿了顿,道:“我之前在路上认识了一位大哥,他妹子就是南疆蛊师,我可以找她……”
“不必。”
“哎?”
茶杯搁于唇边,男人悠悠望着烛火道:“解药很快便可得到。”
青灯被哽住,这男人说话向来说一半,收了茶具悻悻离开了。
而那所谓的解药,大晚上还真应验了。
青灯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活物的接近,阳息颇重,宿在窗外潜伏,她身为死人感觉自然强烈,不由得握紧了枕头下的软剑。
凛冽剑锋劈下,青灯整个身子被钉在床上,她睁开黑白分明的大眼,一剑朝对方喉咙毫不犹豫削去。对方似乎一惊,急速后退。
青灯拔掉刺进身上的剑翻身而起。
黑夜里看不清对方,只见三人,攻击气势逼人,青灯心想对她这么一个弱女子用这种杀招还真抬举她,隔壁也想起翻箱倒柜的声响,樱桃甩鞭子的啪啪声格外响亮。
那三人与青灯周旋一会儿,似乎瞅不见将她搁倒的契机便嗖地一个个飞出窗外,青灯想也没想紧追直上。
夜寂寂,风微凉,月光明晃晃的照亮小城依稀的屋宇轮廓。
青灯在房屋瓦砾间跳跃,比轻功,这三人明显不是她对手,一会儿的功夫青灯一脚跳到他们面前拦住去路,长剑直指对方,“来者何人,夜晚造访起码也得留个名儿吧?”
三人互相对望一眼,一声口哨,房屋四周却窜出无数黑影,团团将青灯包围,黑压压一片与夜色融为一体,如躁动不安的蠕动的虫。
手中兵器森然寒光。
青灯一望过去,就算不死也能被扎成筛子,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还未行动,忽然听见不远处刺啦刺啦的声音。
刀锋在瓦片上一寸寸刮下的,刺啦刺啦刺耳声,越来越近。
青灯回头,夜幕下月亮又大又圆,惨白惨白的,红衣男人从一座座屋顶间慢慢走来,如鬼,手里拖着一把雪白长刀,刀锋与瓦片发出刺耳的声音。
青灯一个眨眼,他便已站在她身后,处于重重敌人包围之间,衣袂与发丝轻扬,手掌盖住了她的双眼。
“如此拙劣的圈套,上当的也只有你了。”
他的手指一直都是温热的,偏偏今晚格外冰凉,青灯闻见血腥味儿,以及刀风掠过脸颊,她抓住他的手,却听男人在她耳边说:“别看。”
等他放手时,月光依旧,黑夜依旧,血腥味充满鼻腔,青灯看清面前的画面时,她尽量保持平静的神色,腹腔胸腔中皆是一阵翻滚。
她无视这满目鲜红说:“你最后还不是让我看了,有什么区别?”
堪伏渊俯身从一具尸体怀中摸出解药,微微笑道:“青灯,你在发抖。”
“我虽然是死人但没见过大面积的尸体,你要体谅我。”她嘴硬,转移话题道,“这些都是神枢堂的人?”
“不全是,尚有其他门派。”
“其他门派?”青灯怔了一下,“其他门派联合神枢堂刺杀你?”
如果这样也情理之中,毕竟曾经令人闻风丧胆血洗江湖的夜凝魔宫,即便退隐多年,再现时,有些人依然有所顾忌。
“六朝神枢堂只是一张面具而已,青灯。”男人一边往回走一边笑道,“还不明白么,神枢堂同时是一个地方,让那些正派人士戴上面具去做一下白日无法去做之事。”
“我不明白。”青灯想不通,老实回答。
月光下红衣男人的笑容勾魂夺魄,如梦境一般隔了雾,他道:“怕我么?”
青灯心里一个咯噔,注视他黑色的眸子说:“我害怕,你会放了我吗?”
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指,在她苍白的双唇间轻轻涂抹鲜红,仿佛在打扮一个心爱的琉璃娃娃,笑意更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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